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义和团首位大师兄—朱红灯(3)

齐文 齐文 2024年09月08日 22:09

(三)

山东省西北有一个县叫平原县,《三国演义》中的刘备曾在此担任过县令,也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地方。当年三人焚香祷告、祭拜天地,结为异姓兄弟,不求同年同日生,但愿同年同日死,演绎了一出流传千年的动人故事,为无数英雄好汉倾慕、效仿。

清军入关,建立大清王朝之后,非常害怕汉人造反,因此严禁各种集会活动,包括结拜兄弟这类仪式,想结拜兄弟的人们只好秘密行事,将写有个人姓名、生辰、籍贯、家世的帖子互相交换保存,称为换帖,换过帖的人又称拜把子兄弟。

平原县是个贫困县,盐碱地很多,1899年夏季大旱,收成很不好,土地光秃秃的,农民无心耕作下一季的庄稼,整个地区弥漫着一股人心思乱的气氛,偷盗、抢劫的事——主要针对教民,越来越多。

平原县正南有一个杠子李庄,由三个小村组成,分别是“西李、杨家、东李。”西李的里长名叫李长水,是当地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。他的祖上很富有,曾经拥有400亩土地。到了他这一辈,经过几次分家、析产,仍有70亩地和一个小磨坊。李长水是武举秀才出身,本身又是里长,在西李村具有无可撼动的地位,常常是说一不二。因为是武秀才,平日里喜欢舞枪弄棒,便在村里设了一个拳场,农闲时召集一些年轻小伙练习拳术,因此和周围的许多拳师来往密切。

1899年9月的一天,李长水和东李村的李金榜发生了争执,李金榜和李长水一样,也有七八十亩土地,外带一个小酒店,算得上东李村的富户,几年前,因为手头紧张,他曾将几亩土地典押给李长水,后来因为赎回的问题,双方发生争吵,久拖不决,于是各自去找靠山。李长水找的是县衙,他和几个捕快是拜把子兄弟,这几位都是包揽词讼的好手,过去帮兄弟打官司,那可是“五只指头捏田螺——十拿九稳。”可如今不灵了,新来的县太爷——蒋楷,不敢得罪洋大人,遇到牵涉教民的案子,总是压制村民,迁就教民,务必息事宁人。而李金榜恰恰是教民,有洋神父替他撑腰。

眼见官司要输,还要摆酒赔礼,李长水血气上涌,视为奇耻大辱。他手下的那些徒弟,更是气得嗷嗷直叫,摩拳擦掌,要替师傅报仇,他们本来就看不惯那些教民,看不得那些投靠洋鬼子的人过的比他们还好,如今见师傅受气,本来就喜欢无事生非,这回无论如何,也不能放过这次出气的机会。于是,几位徒弟上门找茬,与李金榜发生言语冲突,接着是肢体冲突,李金榜被打倒在地,徒弟们接着洗劫了李金榜的家,抢走了不少钱财。

李金榜让人抬着,去县衙门喊冤,县城里的洋神父也跟着上门,县太爷蒋楷不敢怠慢,命捕快头目陈德和带领几名衙役去杠子李庄抓人——李金榜一口咬定是李长水指使的,打他的人他也认识。陈德和领命,带着手下的人来到西李村,这陈德和与李长水是拜把子兄弟,手下几个衙役也是熟人,他们上门执行公务,就跟《水浒》里的朱仝、雷横去宋家庄上门抓宋江一般,把正经公事当作一个出卖人情的好机会。果然,李金水杀鸡、宰羊好一顿招待,每人又送了一吊钱,陈德和这些人酒醉饭饱,施施洋洋地回去交差。第二天,蒋楷升堂办事,陈德和上堂销差。蒋楷问:“人呢?”答曰:“都跑了,想抓李金水的父亲交差,村民不让,给堵在村里了,太阳快下山了才脱身。”他还给县太爷看他被扯烂的袖子。堂下几名跟去的衙役也赌咒发誓陈德和说的都是真的。蒋楷大怒,又无可奈何,他今年四月份才上任,对地方的一切还不熟悉,一时不敢得罪县衙里的地头蛇,换上自己的人还需要一定的时间,眼前要紧的事先要稳定大局。正在思考如何处置的时候,突然想到昨天路过此地的一队骑兵,此时正在官衙内休息,何不利用一番?由于山东境内反教活动日益活跃,与平原县接壤的恩县庞庄基督教会倍感紧张,教长美国人明恩溥恳请山东巡抚毓贤派兵保护,于是一个四十人的骑兵小队受命前往,从省城济南出发,经过平原县时,领队的队长杨以德面见蒋楷,请求住宿一晚,第二天一早就走。蒋楷有心结识省城下来的军官,因此亲自宴请杨以德一行,并热情挽留,好吃好睡,明日午饭后再动身,恩县已近在眼前,不必紧赶慢赶。杨以德见县太爷纡尊降贵,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,不禁感激莫名,拍着胸脯说:“父母官若有什么事,小人万死不辞。”想到这,蒋楷悄悄退堂,在花厅将杨以德请来,告知有一事相求,如此这般,且地方不远,只有十余里地,半个时辰就到,人犯带回后,本人亲自为你接风。杨以德听后,慷慨允诺,说:“区区小贼,手到擒来,老大人尽管放心。本人既然身授武职,保护地方平安也是本人的职责所在。”蒋楷大喜,另找了一位老成衙役,名唤张成的,让他带着杨以德去西李村抓人。

杨以德整队出发,打着巡抚大旗,风驰电掣一般,冲到西李村。庄里的人哪见过这架势,一时被吓住了,李金水听报后赶紧翻出后墙逃之夭夭。张成为了交差,更为了讨好蒋楷,带着杨以德,后面跟着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,按照李金榜提供的名单,挨户查抄、抓人,果然人赃俱获,一共抓了六人,因为李金水跑了,抓了他爹充数。然后鸣金收兵、浩浩荡荡地回城交差了。

李金水逃到村后的田野上,想着对策。眼前要紧的是搬救兵,先把他爹和那6个人捞回来。他想到了心诚和尚,也是他的师傅,曾经请他来西李村练拳,听说现在荏平县谢庄教人练拳,闹得红红火火,不如去那找他帮忙,想到这,他悄悄潜回家里,拿了一些银钱,拔腿出门,冲着那条官道走去。

李金水走到谢庄,已经是夜半时分了。经人指点,他敲开了心诚和尚独居的小院。心诚和尚乍见老友深夜来访,而且灰头土脸,十分狼狈,惊讶之余,赶紧往里间让。此时也无热水,舀了勺凉水给李金水解渴,又找了一些吃的给他充饥。李金水狼吞虎咽地吃完,这才把他来此的缘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番。

心诚和尚听了,好一阵子沉默,李金水见心诚和尚面露难色,立马跪了下来。心诚和尚赶紧搀起,说:“官家抓人,若不是命案,给钱就成,拼了卖上几亩好地,救回人再说。”

李金水说:“这回打的是教民,洋鬼子盯着呐!给钱不管用,再说,向李金榜低头,面子上也过不去啊。”

 “哪你打算劫狱救人?”

“那倒不至于,我们带上人,去东李村抓几个教民,然后让他们给县太爷带话,你放我们的人,我们就放你们的人。”

“这样能成吗?”心诚和尚有些怀疑。

“能成,我看的出来,如今官家也讨厌洋人,我们跟洋人作对,官家嘴上说不许,但心里还是喜欢的,如果闹大了,洋人也害怕,保不定就放人了。”

“你能拉起多少人?”心诚和尚问。

“附近庄上拉起几百人没问题,关键是您要出马,您的大名谁人不知?”

心诚和尚想了想,说:“你今天也辛苦了,先睡觉,我再考虑一下,明早答复你,此外我也要和谢宗德商量一下。”说完起身,让李金水收拾睡觉。

第二天一早,谢宗德的仆人照旧带来一份早餐,心诚和尚让他带信给谢宗德,说他有要事相商。李金水看心诚和尚的样子,估计是同意了,只看谢宗德的态度了。

谢宗德进门,与李金水见面,心诚和尚作了一番介绍,并说明他的来意。谢宗德有些犹豫,李金水说只是呐喊助威,并不是干什么打家劫舍的勾当,况且即使打,打的也是教民,这些吃洋饭的二毛子实在太可恶了,非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不可。这句话说到谢宗德的心坎上了,他早就想报复李小娃,因为是本庄的人,彼此认识,不好动手,若是外庄的人,打了就跑,到哪去找人。听说李金水能召集上百的人,不禁动了心。李金水听心诚和尚说过,谢宗德也有教民仇人,便拱手慨然说道:“老弟若肯帮忙,本人投桃报李,定将回报。”

谢宗德大喜,忙问:“何时动身?”

“越快越好!”

谢宗德想了想,说:“我叫人去通知大家,到村头的晒场集合,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去,也好做些准备。”

心诚和尚深表赞同,说:“这样最好,今后就由你发号施令了。”

谢宗德听到这话,就像被吓了一般,摇头摆手地说:“别,别,我不当头,我召集人可以。”

心诚和尚问:“你不去平原了?”

“我没说不去啊,我可以跟着去,但我不当头,还是你当头吧。”

“我是出家人,出头不合适,我看还是你当头吧,这个庄上的人还是听你的。”心诚和尚态度诚恳,李金水也在一旁附和,他担心让心诚和尚当头,会被人误解成白莲教。

“不行,坚决不行。” 谢宗德态度坚决。

心诚和尚明白,朝廷对待会党,一向是“首恶必惩,胁从不问。”若是牵涉到造反,为首的可是凌迟处死,且株连九族。他安慰说:“我们只反洋人,不反朝廷,反洋人就是保大清江山。”

谢宗德依然摇头。

心诚和尚想了想,说:“那就让朱红灯当头如何?”

谢宗德当即表示同意,他也觉得朱红灯为人老实、听话,不会对他构成威胁。

三人看时间差不多了,便向村头的晒场走去,见众人都到了,谢宗德说了去平原县呐喊助威的事,又说了一番教民的可恶,得给他们一些教训。众人议论纷纷,表示愿意相随,反正这段时间,地里大旱,种不成庄稼,在家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出去找几碗饭吃。

朱红灯热情更高,因为棉花歉收,刘太清家的棉花房几乎停工了,他老吃闲饭,也不好意思,此时正想出去走走。他立即高声附和,愿意跟去。谢宗德数了一下,愿去的有十多位,都是些无所事事、没有家属拖累的年轻小伙。接下来谢宗德说,既然一起出门,就要抱团,今后弟兄们有福同享、有难同当,大伙想想,给俺团取个名吧?

朱红灯接口说:“就叫神拳。”

几个人交口赞好,心诚和尚不同意,他说:咱们抱团,不光是练拳,还要秉成三气:一曰正气,二曰义气,三曰和气。咱们取名义和拳吧。众人听了,纷纷叫好,不由得义气勃发。谢宗德接着说:“还要选出俺义和拳的头领,今后领着弟兄们干。”

大家众口一词地说:“宗德哥,就是您呐,您就领着我们干吧。”谢宗德摆手,说自己才拙德浅,又有家事拖累,神不愿意降身,他隆重推举朱红灯当头,说他年纪比我们都大,经历也多,神拳打的好,吕仙经常降身,法力无边。朱红灯听到此话,有些惊讶,连连推辞,没想到谢宗德一再坚持,态度诚恳。就连心诚和尚也撺掇他当头,并表示全力支持。朱红灯本能地觉得出头不是好事,但他从未体验过被人抬高的感觉,一时又惊又喜,又怕手下人不服他。他踌躇半晌,心诚和尚看出他的心思,说:“我们不必非得设一官职不可,既然大家以兄弟相称,按年齿来,称朱红灯为大师兄,谢宗德为二师兄,我们都听大师兄、二师兄的如何?”

众人一起叫好,谢宗德也不反对了,组织上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
常言道:“蛇无头不行。”有了组织,行动上的事就快了许多。朱红灯、谢宗德、心诚和尚组成三人领导小组,决定午饭后动身前往平原县。李长水逃出时,身上带了一些银子,此时拿出交给谢宗德,让人买酒买肉,准备中午的践行宴,慰劳众位兄弟。大家一听,个个喜形于色,自打去年开始,学了快一年的神拳,许多人已经拳法娴熟、打起来虎虎生风。金钟罩也练了三个多月,刀枪不入逐渐见效。更奇的是,除了朱红灯随时招呼吕洞宾降神外、刘太清可以招唤孙悟空,另有几个小伙子有招呼赵子龙的、武松的,还有戏曲里的黄天霸也降神了,这些历史上的英雄好汉,个个武艺高强,有万夫不当之勇,有这些神灵帮助义和拳,岂不是战无不胜!况且是对付教民,一时之间,大家士气高昂、跃跃欲试。

为了壮大声势,谢宗德让人收集一些甲午年,乡里办团练时所置办的一些兵器——刀枪剑戟,心诚和尚看了,建议将长枪、大戟收起,只带大刀,用布包好,以免成群结队,带着兵器,引人瞩目。

个人收拾好自己的简单行李,到晒场集合。此时,两桌酒席都已摆好。经过众人的一再谦辞推让,最终按照梁山好汉的座次,朱红灯坐了首位,谢宗德坐了二位,心诚和尚第三、李金水第四,余下按照年齿、入团先后顺序排坐,待众人坐定后,朱红灯端起斟满烈酒的大碗,庄严站起,众人纷纷起立响应,朱红灯高呼一声:“义和神拳,保我大清,齐心协力,打教灭洋!”众人高声附和,声若惊雷。随即高举酒碗,一饮而尽。接下来众人大碗喝酒、大块吃肉,个个豪情满怀、斗志昂扬。终于风卷残云、杯盘狼藉。一行人在朱红灯的带领下,跟着李金水,沿着南北大道,咋咋呼呼,在路人的侧目下,向平原县进发。

众人到达西李村的时候,已经是半夜时分。李金水让大家在村外的田野上候着,自己先潜入村子,看看动静,一会再来接大家进村。

果然,先是一阵狗叫,很快又沉寂下来,过了一阵子,李金水回来了,跟来几个伙计,挑着篮子,里面有水罐、馒头。他先是招呼大家吃饭,然后和三人组商量,说是自打他走后,李金榜他们一直在找他,若是此时大家都进村,必然会引起教民的警觉,不如今晚就在田里凑合一晚,等明天天亮直接去东李村,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三人组都表示同意,李金水又说,他已经派手下的几个人去周边的村子联络拳友,明天来此地会合,一起行动。朱红灯很高兴,他一直觉得,手下这十几人,攻打一个村子,未免有些单薄,如今听说还有人要加入,不禁信心大振。心诚和尚倒是信心满满,他深知这一带,拳民的潜在力量,只要有人登高一呼,说是去打教,肯定万人响应。

李金水带来一些毡布,众人铺在地上,躺在上面睡觉。时近初秋,倒也凉快,蚊子也不算多,众人累了,很快沉沉睡去。朱红灯过于兴奋,迟迟未能入睡,等他醒来时,已是红日东升、天下大白了。

朱红灯赶紧起身,四下一看,见地头上,一群人围着心诚和尚、李金水正说着什么,他十分惊讶,一夜之间,竟然地头上站满了人,看起来至少有一、二百人。他赶紧过去,喊声:“师傅!”众人一起扭头看他,有人就喊:“大师兄!”心诚和尚赶紧过来,握住他的手,拉到中间说:“这就是我们的大师兄!”四周的人立即拱手,高叫:“大师兄安好!”朱红灯回礼不迭。李金水凑过来说:“就等大师兄了,现在,各地来的弟兄已经有上百号人了,听说要打洋教,陆续还有人来。俺们可以行动了。”

朱红灯问:“是不是先让弟兄们吃完早饭?”

李金水大吼一声:“打进东李村吃早饭!”众人举起手中的刀棍,齐声响应:“开洋荤去喽,发洋财去喽。”说完跟着李金水,浩浩荡荡,向东李村进发。

朱红灯眼见得众人争先恐后地向前,汇成一股人流,沿途不断有人加入,此时身边只有刘太清,握着一根棍子,跟在左右,他赶紧追上队伍,跑到了心诚和尚的身边。

此时的东李村早已鸡飞狗跳、炸了窝一般,这一段时期,教民始终生活在惊恐之中,各种谣言、威胁不断涌来,住在县城里的洋教士不断去县衙告状,县太爷蒋楷只是敷衍,说抓了好几个抢匪,只有李金水在逃,已经下文追捕了。如今李金水带着大队人马回来了,竟然看不到一个官府的人。李金榜见势不妙,赶紧丢下老婆、孩子,从后门逃跑。找上门的拳民先是打门,然后砸门,闯进院子后,嘴上嚷嚷“李金榜出来!”冲进各房找人,凶神恶煞的,看见值钱的就掖在怀里,吓得一家老小,哭爹叫娘,他们首先抓住李金榜的爹,关在一间小屋里作人质。接着,几个拳民逼着李金榜的老婆给他们做早饭,要“面包”吃,老婆说不会,他们动手就打,说:“会给洋鬼子做咧,不会给老子做!”打得老婆嗷嗷叫,只得说没有洋人的炉子做不成,还是做俺们的煎饼吧,有好葱好酱,众人这才饶她。

此时闯进东李村的人太多,局面已经失控,众人见门就闯,也不管是不是教民了。有几户人家喊冤,说:“没入教咧。”那也不管,该抢就抢,不给就打。“谁让你们跟二鬼子住在一起!”平日里,教民既受周围民众的孤立,自己也只好不与教外的人来往,开始过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,外人纷纷传说他们有许多值钱的洋货,发了洋财,羡慕不已。如今遇到这法不责众的机会,谁也不肯放过,都想借此发一注洋财。于是闯进教民家后,见了桌上的洋灯、案上的洋钟,都要搬走,还要翻箱倒柜,找更值钱的洋表、洋钱,抢完这些,接着抢洋布、洋绒,然后才是国产的绫罗绸缎,不到一个时辰,东李村人声鼎沸,被洗劫一空,众多拳民空手进来,如今是背着包袱,两手满满,早饭都不想吃了,先忙着回家。

剩下的人动作慢些,没抢到什么值钱的东西,意态怏怏,都不肯走。朱红灯见散了一批,人心不稳,怕那些逃跑的教民带着官家的人回来,便和心诚和尚、李金水商量,先撤出东李村,回到昨晚的地方再做下一步的打算。心诚和尚、李金水赞同。临走时,李金水带上李金榜的父亲以及另一位村民,准备和县衙交换人质。

回到西李村昨日的驻地,来的人更多了,闹哄哄的,有些人因为分赃不均,发生争吵。李金水拿来一件红光闪烁的长袍,要给朱红灯穿上。朱红灯推辞不过,只好接受,手抚长袍的面料,感觉像绸缎一般的光滑,又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,像狐皮一样,他问:“哪来的?”李金水说:“甭问!俺们这里,只有你穿最合适。”不由分说,套胳膊搬腿,给朱红灯穿上了。朱红灯抖了抖身子,站直了,果然焕然一新。周围的人都喝彩,说:“这才像我们的大师兄。”有见过的人说:“洋神父讲教时,穿的就是这个袍子,听说叫‘天鹅绒’,是用天鹅的毛做的。”有人啧啧称奇,说:“这得杀多少只天鹅啊。”又有人说:“那孔雀裘呢?不也要用好多孔雀啊。”有人回道:“那是皇帝穿的,凡人穿了是要杀头的。”众人称是,说俺们能穿‘天鹅绒’就算祖上烧高香了。一时羡慕不已。

一会,李金水又拿来一顶红缨帽给朱红灯戴上,众人仔细端详,又是一阵喝彩,真是‘人靠衣装马靠鞍。’朱红灯的形象立即高大起来。此时,周围的人都忙着换衣服、换鞋,有换洋布袍子的,也有绸缎衣服的,还有戴着礼帽的,一时五光十色,像一群即将出发,娶亲迎亲的队伍。

与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,谢宗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。心诚和尚冷眼相看,心想读书人胆子小,你想报仇,又怕把事情闹大,瞻前顾后的,这那成啊。谢宗德解释说,看着架势,有些控制不住,万一事情闹大了,惊动了官府,咋办?心诚和尚说:“二师兄不必担心,我们只反洋人,不反大清。不过你说的对,我们也要整顿一下队伍。”他把朱红灯、李金水招来,四人商量,将现有的拳民编为三队,李金水以西李村的人为基干编为一队,他当队长,手下有100多人。谢宗德以谢庄的人为骨干编为一队,他当队长,也有近百人之多。剩下的其他各庄的人编为一队,近200人,统归朱红灯指挥。朱红灯是大师兄,李金水和谢宗德统称为二师兄,心诚和尚依然是全队的师傅。编排完毕,又申明了一番纪律,今后一切行动都要听大师兄的,不准擅自行动,有不听指挥的,“斩!”朱红灯摆出大师兄的样子,让刘太清拿了一把大刀,明晃晃地挥舞了一番,说:“这可不是吃素的!要想跟我们干的,就得听指挥,否则走人,爷们绝不留!”

众人纷纷拱手唱喏,愿跟着大师兄保大清,打洋人。

李金水的手下抢的钱财最多,他让他们拿出一些洋钱——白花花的银元,去集市买酒、买菜,买面食,款待几百号的弟兄们,大家听说又有好酒、好饭吃,一个个都是满脸堆笑,合不拢嘴,平日里吃糠咽菜,一年之中,除了过年,能有几回吃上好酒好菜。

心诚和尚让李金水买了几疋洋布,做了几杆大旗,一面三角旗,镶有蓝牙,白底红字,大写一个‘朱’字,是朱红灯的帅旗,一面是长方形的大旗,白底红边,上写大字“天下义和拳,兴清灭洋。”。做好后,把大旗立好,迎风招展,红旗猎猎,数百人在旗帜下整队集合,一时枪刀如林、军容大振。


李金榜逃到县城,先去教堂找洋教父诉苦,洋教父大怒,立即带着李金榜,气冲冲地来到县衙,找知县蒋楷告状,立逼着蒋楷派人去西李村抓人。蒋楷听完李金榜的哭诉,惊得目瞪口呆,竟然有上百人上门抢劫,这岂不是反了,若不赶紧镇压,上头知道了,丢官是小,说不定还会丢了脑袋。他急忙向洋教父保证,他要亲自带人,去把那些强盗捉拿归案,他从公堂上掷下一根签来,让衙役传令,调县属二十名兵勇,加上全部捕快、衙役,共四十多人,带好兵器,随他一起下乡,去西李村捉拿拳匪。

蒋楷摆出县官威仪,前面打着“平原县正堂”的旗号,虎头牌,一人鸣锣开道,最前面的是顶马张成,骑着一匹枣红马,耀武扬威。蒋楷坐在四人抬的大轿里,后面跟着扛枪拿刀的小队人马,不断地催促着赶上。

西李村的拳民此时正沉浸在大碗喝酒、大块吃肉的狂欢之中,酒精的刺激,群体的力量让他们胆气陡生,豪气干云,早已是天不怕、地不怕的亡命状态了。听说县太爷替洋人出头,亲自带兵前来捉拿他们,顿时怒不可遏,愤急之下,纷纷放下酒碗,抄起家伙,浩浩荡荡,去村口迎敌。

顶头的张成见村里突然涌出上百号人,立即招呼停下,他赶紧回马,来到轿前,向蒋楷汇报,说是西李村到了。蒋楷下轿一看,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向这边涌来,他赶紧让兵勇们摆开架势,准备应战。对面的人群越走越近,簇拥着一位红袍、红帽的大人物,在中心位置十分显然。左右两名大汉,各擎一杆大旗,风扬旗展,一面大写“朱”字,一面上写“兴清灭洋。”蒋楷明白,这大概就是拳民的头领朱红灯。此时,对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响,他正想让张成过去传呼一下,突然看见,对面的阵中走出十几个人,先是排成一列,一起冲着东南方向跪拜行礼,然后开始运气发功,很快有几人如痴如癫、疯狂乱舞起来,突然挺枪抡棒,冲了过来,随着如同打雷一般的呐喊声在人群中炸起,几百人的拳民黑压压地涌了过来。

蒋楷转身就往轿子里钻,叫了声:“快走!”轿夫抬起就跑,其他的人也跟着就跑。张成喊了几声:“顶住!”眼见得扛着旗牌、打着伞盖的两位衙役被人砍倒,他赶紧勒马向后,追上了蒋楷。他攀住轿杆,让轿子停下,说:“大人赶紧骑我的马走吧。”

蒋楷一听,连忙从轿中钻出,张成扶他上马,马后一鞭,那马立即扑腾腾地向前奔去。张成随即迈步狂追。轿夫们也扔下轿子,飞奔而去。其他兵勇、衙役一跑而光。

拳民们追赶不及,回过头来清点战场,两名被砍倒的衙役,又挨了许多拳脚,躺在地上,眼见得活不成了。拳民们倒是无一人受伤。李金水有些傻眼了,他想的原本不是这样,他把大伙招来,不过是想增加声势,加大谈判的筹码,没想到竟然弄出人命了,而且是官家的人命!想到这里,不禁出了一身冷汗。朱红灯、谢宗德也害怕了,不知如何收场,他们一起找到心诚和尚,想商量出一个办法,此时,唯有心诚和尚还是那么冷静,他说:“花钱托人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如果不成,那也只好豁出去了,反正是“打了龙袍是死,杀了皇帝也是死。”三人一听,顿时吓得面面相觑,张口结舌。这正是:私仇酿公案,团众招大祸。欲知后事如何?请听下回分解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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